第11章
陆饮鸩抬眸,目光落在青年的脖颈处,隐约能看到卫衣里的一层薄绒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的胸膛。
“有没有人说过你,胆子很大。”
宋眠风仰头,贴近他的脸,几乎是凑在他的唇边,低声道:“小爷我走南闯北,跟死神打过交道,你说我胆子大不大。”
离得近了,两人的鼻尖似有若无的碰到了一起,呼吸纠缠,泪痣落在陆饮鸩眼底,叫他看晃了神。
然而宋眠风撩完就跑,把保温盒塞到陆饮鸩手里,干脆利落的退开,起身去后车里拿相机包和三脚架。
在视野开阔的地方架好三脚架,装好相机,调好角度,开始拍星空。
宋眠风拍照的时候,总是格外的认真,也格外的有魅力。
夜景的曝光时间长,陆饮鸩隔一会儿才能隐约听到“咔嗒”的一声。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保温盒,打开盖子,是还温热着的粥,再看看不远处认真拍照的宋眠风,眼里漾开浅浅的笑意。
宋眠风拍到满意的照片回来,陆饮鸩的粥也喝完了。
两个人并肩在野餐垫上坐着,宋眠风打开保鲜盒拿了个寿司吃,听到陆饮鸩问他:“愿意说说吗?”
宋眠风咬着半个寿司,疑惑的“嗯?”了一声。
陆饮鸩说:“和死神打过交道,是什么意思?”
把嘴里的寿司嚼完咽下,宋眠风才开口道:“我21岁大学毕业,就开始计划想要走遍全国,拍遍名山大川,锦绣河山。”宋眠风语气淡淡,无波无澜,“那时候我在谈恋爱,恋人不支持,父母也不同意,所以各种事情缠身,从计划路线,做各种准备,到出发,我差不多用了一年的时候。”
“然后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拍完了《眠风集》。”宋眠风说,“路上遇到过各种突发情况,说夸张一点,生死一线。”
远处的星空,波光粼粼的湖面,落在宋眠风的眼里,叫他想起以前拍过的那些日月星辰,还有大家踩点争抢最适合拍照位置时候的笑闹:“最难的一次,是在雪山,遇到了雪崩。”
“同行的摄影师……”宋眠风垂下眸子,神色有些沉郁,“有一个没能回来。”
“在那种情况下,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陆饮鸩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也经常跟死神打交道。”
宋眠风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了擦手,神色平静了下来:“怎么说?”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大病小病不断,常年喝药,经常住院。有时候我自己都在想,会不会某天晚上我闭上眼,第二天就不会再睁开了。”
“可是我不敢。”陆饮鸩自嘲的笑了笑,“我怎么敢叫外祖父和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何况他身上,还背着业障。
“所以虽然很难,但我还是努力的活下来了。”
陆饮鸩偏头看向宋眠风:“你现在想要抽身,还来得及。”
话题跳得太快,宋眠风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我这幅身子,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活一天就赚一天。有算命先生给我批过命,说我是福薄短命之人,克父克母……”
“陆饮鸩。”宋眠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打断他,“大清都亡了,你还信算命先生?”
陆饮鸩看着他,眸色晦暗,声音也因为压得过低,有些喑哑:“我母亲……产后抑郁,服毒自杀。”
宋眠风问:“那你父亲呢?”
陆饮鸩眸色更沉,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这算命先生不灵啊。”宋眠风伸手捏住陆饮鸩的下巴,打量了他一番,“我也会算命。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之相。”
陆饮鸩压下心头的那些复杂情绪,伸手握住他的手,说了句:“胡闹。”
宋眠风不跟他闹了,又拿了个寿司吃:“我有个问题。”
“什么?”
“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陆饮鸩移开眼,慢吞吞的“嗯”了一声。
“陆饮鸩。”宋眠风又问,“你今年是十九,还是二十九?”
“……二十九。”
“二十九年没谈过恋爱。”宋眠风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太惨了。”
陆饮鸩绷着脸,没说话。
宋眠风笑够了,才弯着眸子开口道:“那我教你,以后不要跟你的相亲对象,或者是你喜欢的人,说你‘活不长’了这种话。”
宋眠风语气认真道:“其一,你这样咒自己,不好;其二,万一对方当真了,嫌弃你是病秧子,不要你了,你怎么办?孤独终老?”
用这番话劝退吓走过无数追求者的陆饮鸩神色有些落寞。
“那你呢。”他问,“你会嫌弃我吗?”
第7章
“有点嫌弃。”宋眠风实话实说,“所以你得养好身体,长命百岁。”
陆饮鸩看着宋眠风,有片刻的失神。
他是背负着业障出生的人,生在仇恨里,也活在仇恨里,就连名字,都打着血的烙印。
长命百岁,多美好的愿望啊。
可除了外祖父当年态度强硬的把他从陆家带走,抚养成人;外祖母吃斋念佛的为他祈福,还有谁希望他能长命百岁?
就连他自己,也是不想活那么久的。
他只想让他那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父亲,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以慰母亲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