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六零] 第277节
它常常无功而返,只能捕猎人类屋顶的肉粒以充饥。
冰雪白灾,野生动物如果没有人类照顾,便只能参与大自然最残酷的物竞天择。
入冬后,大雪封了后山和驻地的路,山上的草也被雪盖住而无法给巴雅尔采食。
人们顾不上清理山坡上的积雪,住在半山腰的王老汉便独自守在小屋中,日日与赤兔狗为伴。
新来的海东青成了他寂寞岁月中最美的风景线,它常常落在小屋附近的树上,扫视树下的小径,寻找是否有灰鼠出没。
王老汉屋里有大队长隔一段时间派人送过来的食物,因大雪不便下山的日子里,他已很少出门。可是看着海东青总是找不到食物,他忽然又有了精神。便偶尔背着猎枪、顺着沃勒巡逻的路线,漫步逡巡,一边行使自己的职责,一边寻找可以捕猎的野兽——海东青不能捕猎的大动物,他的猎枪可以。
如果能猎到些野物,他就可以偶尔喂一喂天上的漂亮朋友,或者清晨和傍晚路过的老朋友沃勒及小小狼。
当渐渐走至高树和灌木交错的植被茂盛区域,细心观察就会看见这里除了沃勒和小小狼的足迹外,还有许多野猪留下的印迹。无论是树皮上剐蹭下来的泥土毛发,还是野猪拱地留下的一个又一个坑,都显示着它们的探索曾抵达这条边界。
在大雪中,所有动物寻找食物都变得艰难,大家都在穷尽自己足力所及,去寻找能饱腹的东西。
无论是天空中的猛禽,还是原野中的狐狸和狼,亦或者森林中的食肉猛兽,都看中了驻地里的羊羔。
在冰雪白灾中,危机环伺,人类的村落变成这其中最肥的孤岛。能否安然度过寒冬,全看灾难来临之前的储备,和应对灾难的人类是否能团结寻找到正确的应对之策。
第七生产队冬牧场高坡上的草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驻地里储存的草虽多,但也耐不住牛羊马匹一天天的消耗。
“再这样下去,春天草还没返青,三四月份咱们的储备就要吃光了。”
“得熬到5月才有春草吃啊。”
“场部肯定也没有存货了,其他生产队恐怕也只会更糟糕吧。”
“不能这样下去了,坐吃山空。”
大队长拉着生产队里的干部和贫牧老代表们开了会,终于还是决定发动全生产队的人去冬牧场上铲雪。
能铲多少铲多少,把上面的雪推掉,运去河里,留下羊能刨得动的厚度——必须还是得冬牧。要想让牲畜们不饿肚子地熬过这个冬天,非得把冬牧场上雪压着的这些草利用起来。
再过一段时间,风把厚雪吹瓷实了,就算生产队里各个都像昭那木日一样是大力士,也铲不动雪了。
虽然天气仍很冷,雪也还在日日地下,但不能拖了,必须尽快去铲雪才行。
“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啊。”
于是,除了吴老师的学堂、生产队里难熬的老人孩子,还有大食堂的社员外,全员都被得去冰原上为牛羊铲雪。
像耕地一样,一条垄一条垄地往前铲。能用独轮车推到附近河流的雪,就地便运走。附近没有河流的,那就全集中堆到一块儿,压瓷实了不让风再将它们吹得哪哪都是。
大队人马在前面干活,几个半大的孩子跟在后面赶畜群。
人类现铲,牲畜现吃——储备草能省一天是一天。
幸亏林雪君的学员们都被雪困在了第七生产队,在当下全成了珍贵劳动力。人多力量大,看起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居然也变得有那么一点靠谱了。
雪原虽广阔,也耐不住人类一日一时不停歇地劳作。
大家用双脚丈量这片冬牧场,在大片看似平坦的雪原上,堆起了一座又一座雪山。
风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再用劲儿也没能将冰原吹回平整的样子。
干草再次被羊和马从雪中刨出,终究没能逃过食草动物们铲子般的板牙。
人类兴师动众的劳作,惊动了雪原下躲藏着的兔子。
林雪君高举铁铲时,一只灰兔从前方一片高雪中窜出,连蹦带跳地往更远处奔逃。
当它再一次跃出雪地向前纵跃时,身体忽然诡异地、不合常理地一歪,接着便像破布般载落。
林雪君盯视几息,那兔子再没能跳起。
1分钟后,始作俑者终于现身。白色的海东青放慢了飞行速度,终于让人类的视线捕捉到了它。
在空中确定野兔已经死亡后,海东青再次下落。
它双爪准稳地抓起自己的战利品,用力扇动翅膀,飞向最近的一处高点。确定四周没有能威胁到自己的生物后,埋头撕咬吞食起猎物。
这就是海东青‘矛隼’学名的由来,当它攻击猎物时,会将两翅一收,极速俯冲,如最快的矛一般射向猎物,以其他动物无法看清的速度撞击猎物的头部,使之再无还手招架之力。
无论是地上正奔跑的动物,还是天上正飞翔的鸟,它都能急速追击。
矛隼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它们还懂得雌雄配合一起捕猎。
不愧是神俊最数“海东青”的皇家名禽。
林雪君深吸一口冰原上凉彻骨的空气,远眺着树上尽情享受猎物的海东青,耳中是猎猎的风声和人们劳作挥铲、踩雪的交响。
冰原上出现一条条浅垄,牛羊纵队走上这些浅垄,刨出点点青黄。
“四九天,雪停了,天很蓝,人类扛着铲子到冰原上带海东青捕猎(铲雪)。
“得一兔,甚肥。”
第257章 风雪留人
白灾来了,谁都一样身不由己。
海东青能抓兔子, 但它一顿并不能将之吃完。剩下的兔子如果冻上了,它也很难啃动。
林雪君体贴地替它解决了这个难题,在它吃饱后赶过去将兔子接管, 挂在了腰间。
当天铲雪回家后, 虽然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林雪君还是将剩下的兔子分成四份,丢在锅里煮了一锅兔子汤。
汤放凉后,总是沃勒第一个喝,小小狼、糖豆和阿尔丘都没有意见。
林雪君便也顺着它们这个狼群的规矩, 煮好放凉的肉先给沃勒, 然后才给另外仨分发。
丢个垫子在炕前的地上, 林雪君往上一坐便再也不想动了。
静静看着沃勒它们吃肉, 她疲惫的身心渐渐放松下来。
沃勒吃饭后就想出门去凉快, 转头看见林雪君,又忽然改变主意。巨大的狼爪稳稳落在水泥地面, 转向后一步步走近林雪君。
噗通,它倒在她身边,后脑勺顶着她的腿, 眼神朝她瞟了一眼, 又转向另一边。
林雪君会意,笑着伸手抚摸它的身体。从鼻子尖, 一路摸到尾巴尖,再从它的下巴,一路摸到它后爪肉垫。
沃勒热得张开嘴,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地喘着散热。已经这样了, 它却仍没有离开去凉快的室外的意思。
它好像看出她摸得很爽, 在难得好心情地满足她。
林雪君揉了揉它脖子上的厚毛, 小声跟它倾诉海东青捉兔子的英姿。
之前这只白鸟吃的肉丁,好多都是沃勒带着小小狼和阿尔丘它们捕猎回来的,如今沃勒总算也吃到海东青捕猎的肉了。
“你看,付出总会有回报的,不必心急,慢慢等,时间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她嗅了嗅大狼身上特殊的臭臭味道,一边想着回头要在雪地里给它们都洗洗澡,一边费力地站起身。
阿尔丘它们也吃完了肉,她不舍地拍拍大黑狼,是很想一直搂着它玩耍啦,但它怕热,又太臭,还是开门放它们去雪地里打滚吧。
…
因为驻地来了只猛禽,林雪君担心它会捕猎社员们的鸡鸭或小猪,又花钱请穆俊卿雕了些大型猛禽的木雕,画了眼睛插在鸡窝猪圈边,吓唬驱离海东青和其他森林里的肉食鸟类。
为了留住海东青,知青小院不能竖起这样的木雕,林雪君边在小动物区架高的院墙和房顶直接拉了粗绳,30厘米一根的麻绳像个网一样穿插在小动物区上方。
麻绳上又挂上彩色的碎布,风一吹它们便迎风招展,也起到警示作用——这里有障碍物,不要往下飞冲。
不能飞冲也就不能捕猎,下面的小动物们便安全了。
再加上林雪君隔三差五往房顶的采食板上放食物,海东青饿不着,也就不会迎难而上地去在人类驻地里冒险。
安顿好这一切的过程,也还穿插着去冬牧场上铲雪的日常。自从海东青跟着人类捕猎到一次野兔后,便发现了这种配合的方法。
每次人群列阵出发,它便也在空中随行。
人们挥铲劳动,它便找一个高点,机警地注视四野。
这期间,除了它实在不饿的时候外,基本上铲雪的日子它都在。
起初一周,它还会出现俯冲方向偏差,没‘射’中的情况。
到第二周时,它的准度已经非常逼近百分百。
这期间,它一共追到了3只野兔,若干老鼠。在牧民们面前,它反复展现了自己捕猎小动物时的威风身手,得到颇多夸赞。
如今大家铲雪的区域已经越来越深入冬牧场,起初只要步行扛着铁锹出门就好,可附近的雪铲过了,渐渐便要骑着马往更远的方向走。
为了保护草场,保证明年的返青率,大家虽然很抗拒冷天出门,却仍总是咬着牙向风雪中挺进。
…
随着林雪君日常在邻居海东青面前闲逛,从未对它做出过攻击行为。加上每天当着海东青的面往采食板上放肉粒,以及之前救助时的朝夕相处,海东青的胆子越来越大。
近几日她才开始爬梯子,它便已经站在采食板上等候。
林雪君尝试着捏肉往它面前送,它虽然没有从她手上叼食,却也没有因为她伸手而被惊走。
在林雪君最近一次放置肉粒时,海东青从高空飞至,一阵风来,它翅膀微微偏斜,落点与它预估位置错开了一些距离——它扑棱着翅膀,竟落在了林雪君还没收回去的手臂上。
林雪君一动不敢动,幸亏冬天穿得厚,她并没有觉得它爪子抓得手臂痛,只感觉到它的重量,和它为了想要站稳而轻微的摇晃和调节。
怕惊到它,林雪君连呼吸都屏住。
这一天,它在她手臂上站了近1分钟才落到采食点——对于她这个人和她的手,它几乎已经完全习惯了。
聪明的鸟。
在清扫院子外的路后,林雪君靠着大雪堆,转头兴奋地对仍一下一下铲雪的阿木古楞讲述了这件事。
阿木古楞听得吃惊,不敢置信地抬头冒出一句:“我艹!”
林雪君怔得抬头,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瞪向阿木古楞。
在相处的两年多时间里,他嘴巴里第一次冒出这个词。
已经长到像大人一样高的少年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脏话吓了一跳,大人们虽然常常说脏话,却是不让孩子讲的——即便已经开始干成人的活了,有时候比普通成年人干得还多,但他到底还没有成年。
现在孩子们跟吴老师还有知青们混在一起,大家除了受惊或者累坏了,一般都不讲脏话。阿木古楞最常跟林雪君他们一块,也一直没有这样的口癖,今天也不知是从哪里听到了这句,忽然就说出来了。
他紧张地看着林雪君,干咽一口。
林雪君盯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开口。
以为是训诫批评,却不想是重复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