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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野望 第75节

  “好!明萦道长既如此有信心,我就静待你的好消息了。一切征兵上的寻常事务,道长可与宰相府上的同知商量,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可直接向我请示。”
  徐籍语重心长道:
  “扩军乃是一等一的大事,道长放心去做,若是成了,一定亏待不了你。”
  姬萦笑着拱手:“下官晓得。”
  抛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胆大包天不提,姬萦还是挺喜欢和这个面慈心狠的宰相相处的。
  她能够观察到他是以何种面目站到今日这个位置上来的,然后她可以借鉴、学习。
  比方说,徐籍在施恩的时候,总是称呼姬萦为“道长”,而非名字或者官职,就好像他们之间还像之前那样以平等的地位相处。
  于是姬萦举一反三,平日里自称“我”或者“小冠”,而当她打算表决心或忠心的时候,便自称“下官”。
  其中差别,或许只有丝毫,但徐籍便是凭着这些丝毫之处上的小心谨慎,才走到无上之上这一步的。
  连小处都能如此用心,何况大处?
  姬萦先找了宰相府上的同知,了解了目前扩军的诸多基本情况,然后回到姬府,立即召来了府中众人。
  就连刚刚放衙,正在将军府底下卖力铲屎的谭细细,也被她特意叫到了花厅里。
  谭细细初次见到江无源,乍一看有个戴面具的高大怪人站在花厅里,吓得他险些一趔趄,等站稳后,又畏畏缩缩地选了个远离江无源的地方站立,平举着两只还戴有牛皮手套的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那只穿小褂儿的猴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也站在他脚边,像孩子似地牵着他的裤脚。
  “细细兄,你可知道青隽扩军的事?”姬萦笑道。
  “下官听说过。”
  “宰相问我能不能在一年内征到五万精壮。”
  谭细细瞪大眼睛:“大人可拒绝了?”
  “我答应了。”姬萦说,“所以才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徐籍第一次就交这种艰巨的任务给她,不就是想看看她的能耐吗?若是知难而退,她这辈子大概也就是个挂名太守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一口答应下来。
  而谭细细在不入流的典史上干了大半辈子,从本质来说就不是一个汲汲营营的人,所以他理解不了姬萦的想法,听见她的话,只觉得两眼一黑。
  “这您也敢答应?五万精壮,不是五万阿猫阿狗——”
  谭细细愁眉苦脸,叫苦不迭:
  “这不是弓起腰杆淋大雨,冬天躺在雪地里——又背时又找死吗?”
  姬萦摆了摆手,说:“不必那么慌张,其实我心中已有了粗浅的想法。不过还是想集思广益,听听你们的想法。”
  有个屁的粗浅想法,姬萦脑子里一点想法都没有,但她笑眯眯的,好像真的已有了思路。
  “都说说罢。”
  话音落下,花厅里沉默了半晌。
  “青州附近……还有没有山寨?”秦疾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姬萦知道他想说什么,作为凌县事件的当事人之一,他还想故技重施。
  “据我所知没有。”姬萦浇灭了他的希望,“青州有大军驻扎,节度使府又安在这里,周边并无贼寇。”
  “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岳涯神色散漫,带着一丝轻蔑说道,“青州招不到兵,只因为他青隽军的兵饷太低,众人都不愿为他卖命罢了。”
  “我了解到的情况也是如此。”姬萦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如今世道刚乱,百姓家中还有存粮,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来参军的。要想激励大家的积极性,就应该提高参军待遇,但就目前看来,参军要担惊受怕,还要动辄断胳膊断腿,而要想拿到丰厚的回报,只有获得阵亡抚恤这一条路。但哪有人是奔着阵亡抚恤去参军的?”
  江无源迟疑道:“可是……全国的兵饷都是这样,青隽军的待遇并不算低。”
  “那就说明全国的兵饷都太低了。”姬萦断然道,“不精不诚,不能动人。”
  谭细细欲言又止。
  “细细兄,你有什么想说的,尽可畅所欲言。”姬萦说。
  谭细细这才说道:
  “大人是想用密道里的那些银锭去招人吗?那些钱来的不明不白,大人要如何解释?”
  三个大木箱,一共有四十万两纹银,放到哪里去都是一笔巨款。
  不过,就如谭细细所说,没过明处,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用。
  “若是不动用这笔钱,有办法另外凑来增饷吗?”
  花厅内陷入一片沉默,几人都面露难色。
  姬萦视线游荡,最后落在自己身处的这栋宅院上。
  府邸是作为赏赐的其中之一给她的,地契都在她手里,她也不可能在徐籍手下呆一辈子,迟早撕破脸皮的两个人,在对方势力范围内置业是很危险的事,还不如现在就变卖成银两。
  只不过这座前将军府有久远的闹鬼传闻,想来是很难卖出去的。
  姬萦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思考着其他方案。
  “你们都回去想想吧,两日后放衙了再到这里来商量对策。想得出来最好,想不出来也没事——”
  像是要放宽众人心似的,姬萦特意笑着说道:
  “大不了在众人面前丢个脸,多挨几下板子罢了,此事是我一人接下的,若完不成,我也会一人承担后果。”
  “某怎么会让姬姐一人挨板子!”秦疾义薄云天,当下就大声说道,“姬姐受什么罚,某一并承受!”
  江无源皱眉道:“若实在不行,大不了一走了之——”
  江无源锋利的目光扫向角落里的谭细细,又白又胖的中年典史把身体往墙壁方向一转,用沾着不明物体的牛皮手套识趣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本就不赞同来这里。”江无源把话说完。
  “谭典史,把手放下来吧,不必如此。”姬萦笑道,“我用人的法则一贯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谭细细转过身,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姬萦,又看了看其他人。
  “我在凤州的雅社还在继续运转,每个月都有一定收入。再加上一些产业,大约能拿出十五万来。”岳涯开口道。
  “这是你自己的体己,我不能收下!”姬萦说。
  “既然是我的体己,那么我想怎么用怎么用,想给谁用给谁用。”岳涯漫不经心地逗弄着跳到他桌上来的小猴子,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钱我存在金记钱庄,青州就有分号,若要得急,今日就能取出。”
  姬萦又推拒了一次,到第三次时,她说:
  “这只能作为最后的手段。大家先回去想想看有其他办法没有,两日后,我再在这里做最后决断。”
  姬萦决心用一个夜晚的时间好好思量这件事要如何解决。
  可惜意志是意志,身体是身体,等姬萦睁开眼时,莫名发现天已亮了,而办法还仍未出现。
  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一向看得很开。既然暂时没有灵感,那不如到外边走走,寻找灵感。
  姬萦随手从衣橱里抓了件天蓝色的道袍换上,飞快洗漱过后,踏出西院大门。
  东院自然就是沈胜和他的新娘子的新居,也就是血案的现场,姬萦多少觉得晦气,仍旧用一把大铁锁封存了起来,自己住在西院,另外三名男子则住在南院的几间厢房里。
  她走到中庭的时候,秦疾正在晒他那些树枝。
  据他所说,每日清晨的这个时候便是晒树枝的最佳时机。他像保养传家宝一样仔细地保养着那些树枝,连他箱笼里的孔夫子都没有这种待遇。
  岳涯有一次提醒他把那些长久放在箱笼里的书册拿出来晒晒,消消潮气,他却说:
  “晒了有甚用,科举都不开了!等开了再晒也来得及——”
  典型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当和尚了,这钟是一点儿也撞不了。
  姬萦越过正在专心致志晾晒树枝的秦疾,跟厨房里忙碌的江无源打了声招呼,又在姬府门口碰见了去山里练武刚刚回来的岳涯。
  他身上蚌紫色的直裾袍被晨露和汗水浸得半贴在身上,细长的脖颈上还有汗珠在往下滴落。虽然已至冠年,但岳涯骨架纤瘦,身量高挑,仍保留着少年郎的雌雄莫辨。
  他看见姬萦出门,眉毛一扬,说道:“想到办法了?”
  姬萦尴尬笑道:“办法不来寻我,我便出门寻寻办法。”
  岳涯哂笑一声,不以为意道:
  “我已交代金记钱庄青州分号的掌柜了,明日随时可以提取十五万纹银。”
  “多谢多谢——”姬萦拱了拱手,“不过,我还是希望明日用不上这笔钱。”
  告别岳涯,姬萦踱步出门,思考自己该做什么。
  想不到,她就溜达到目之所及的第一家茶馆里坐下,扔了三文钱到桌上,要了杯清茶和一碟瓜子。一边喝,一边看着路过的人群,观察人间百态。
  街边的粗茶摊子坐的大多是做体力活的贫困百姓,像她这样光鲜亮丽的女冠却十分少见。
  旁边桌的人们频频朝她看来,尤其是她身后那显眼无比的剑匣。
  “……该不会是那个住进沈府的……”
  “人家住了这么久也没事,修道的就是不一样……”
  “……也看不出多了胳膊还是腿,那处月人首领真是她杀的吗?”
  姬萦听到他们在议论自己,也不恼,十分大方地招手让他们坐过来。
  “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呀,我都告诉你们!”
  那几个布衣粗裳的庄稼户吓得连忙撤回眼神,而另有几个胆大的,犹犹豫豫地看着她。
  “大人,我们无意冒犯……”
  “我知道你们无意冒犯,我也有想问你们的事情。不如坐过来说话,我请你们喝茶嗑瓜子,怎么样?”姬萦笑道。
  那几人互相看了几眼,迟疑地走了过来,看了看姬萦脸色,慢慢地坐了下来。
  “大人想知道什么事情?我们几个也是市井平民,知道的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
  “我先回答你们的问题吧。”姬萦说,“处月人首领,就是那个叫贞芪柯的吧?确实是我杀的。”
  姬萦把自己的双手展示出来。
  “当时我们正在二对二决斗,那沙魔柯技不如人,便想方设法偷袭我的伙伴。眼见一把长剑和一把蒺藜流星锤朝他夹攻而去,这伙伴是因为我的话才陪我来天京勤王的,我总不能把他交代在这里吧?于是我舍身相护,这便是当时留下的伤。”
  姬萦右手留下的伤痕不怎么明显,但是左手掌心却有明晃晃的一条寸长的粉色伤痕。
  那几个百姓瞪大眼睛,又敬又畏地打量着姬萦双手的伤疤。
  “我虽然废了一只手,但沙魔柯同样也废了一只手。于是换他老子上场,也就是你们说的处月人首领贞芪柯。”
  “我用一只手便杀了他。”姬萦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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