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甚至有一些女子的眼神,比她的更动人。
  三番两次,他可以对她好。
  但因她住在公府,暂算卫家的人,年纪又比他小些,还长得好看,性子乖软,他便当她与卫虞妹妹一般。
  可是从何时起,哪里不对劲起来。
  疼痛一阵阵地从腿膝传来,他一遍遍地回溯两人屈指可数的见面,却记不大清了。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
  他不会牢记每一日发生的事,更甚过一日忘一日,及时行乐,方是他心里的道。
  当晚,他腿疼地没睡着。
  天亮了,一整日,破空苑人来人往,独她没来看他。
  他为何躺到现在,她不知?
  没良心的。
  紧跟着混乱的思绪,他愈加烦,不明自己对她到底是何种心思。
  自姜嫣之后,他只会更慎重地考虑此事。
  当时的他,自然想到两人的家世,若按俗世言论,全然不配。但他并不多思,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喜欢,便没什么能比之更重要的。
  半个月后,传出姜嫣与陆松定亲的消息。
  他听过一耳,到底有些落寞,并非难过,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不由再想起王颐来。
  第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不是他杀害,但是他没拉住,才会掉落坑洞,尸骨无存。
  下月初三,是其祭日。
  仍然记得在那一片黑暗里,他的无能为力。
  入夜之后,他坐在池畔,独自喝酒。
  她不知哪时来的,等他回神,就见她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直到跟前,却不敢更靠近。
  “三表哥。”
  她轻声唤他,有些哑了。
  眼睛是红的,好似又要哭。
  看到她,更是想到这桩未理清的情。他还没想好。
  闷灌下一口酒,他实在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在清楚前见到她,哄她别哭云云。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她率先说出了。
  “你别喜欢她了,喜欢我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前面半句话,他反应好一会才明白。
  至于后面的话,他早知道了。
  她当然对他很好。
  可他都没办法给自己答案,怎么给她回答。
  他沉默下来。
  便是在这沉默中,他甚至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凝视她。究竟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她?
  他脾气不好,也真厌恶管束。
  近日,爹娘不知与他提了多少遍相看婚事,与他说了多少家贵女。
  他还得想想。
  那时,他便是如此想的,以至他与她之间,所有的事都从这个夜晚,开始偏离,最终背反。
  他的无言,她哭着跑远。
  而这一幕,都被二哥看见了,去告诉母亲。很快,也许就是翌日,母亲就与她相看了人家,尽管她还在孝期。
  也许再隔了两日,亲事就定下了。
  比他的亲事定地还要快。
  快地他措手不及,完全呆愣。
  不过短短几日,她竟然就与一个贫寒的进士定下了亲事。
  他愤怒至极,去质问母亲,却听到了母亲与二哥的那番话。
  他以为家世阶级,门当户对是无甚重要的,原来在他们口中,是最为重要的。他之所以胡说,全然是他年轻,靠家族荫庇,没受到一点苦,才不懂半点俗世。
  那个进士虽然贫寒,但观其才学品性,定大有前程。
  而表妹她,也答应了。
  他有时会想,是不是那时的母亲对她说了什么,她才会答应的。
  一定是说了的。
  后来的他,已经明了了世上那些难以破除的规则。
  难,也并非一定不能。
  但自那年起,卫家接连出事,父兄逝去,太子党式微,他便再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三年后,他看到她的目光已经移转到那个叫许执的男人身上,会对那人笑,会与那人相约。
  会在他面前,说着想嫁给那人的话。
  前世的最后一个上元,在他还未坠入黑暗,还能看见光亮时。
  他再次见到了那盏琉璃灯,但不一样,更漂亮了,就在她的手中。
  许执送给她的。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她不是不喜欢那盏琉璃灯,只是他不是那个能为她赢灯的人。
  那样漂亮的一盏灯,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石桥上,她盛装提灯,望着许执的笑容,是那样的好看。
  她与许执,初见于那年寒食的春雨。
  他弄丢了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
  可一切都重来了。
  卫陵坐在梨花树下的青石板上。
  吹奏完最后一个音,缓缓放下了笛子,看着满地雪白梨花。
  他感觉她对他不一样了,在敞开心扉接受自己,尤其是今日在山坡上的那番对话。
  可他还是会有点迷惘,不知这样走下去,是不是一条正确的路。
  他在骗她。
  柔和月色下,他望向春月庭的方向,弯唇笑了笑。
  但她还会爱上自己,这个诱惑又足以摧毁他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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