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今晚，我找他谈谈吧。”干涩的喉咙里滚动了一圈，片刻后，梁峙沉沉地说道。
  ***
  太阳完全落山后，雨又下得大了些。
  梁峙回到房间的时候，周崇煜正缩在开了电热毯的床上，认认真真地看电视。
  “刚买的，过来趁热吃。”把手里打包的馄饨放到桌上，梁峙回头看了眼他。
  周崇煜抱着膝盖看了眼门的方向，也没看见人，回过头来问：“我哥呢。”
  梁峙低头忙着解袋子，随口回了他一句，“超市，买东西。”
  周崇煜 “哦”了声，想问他们出去说了什么又不敢问，犹豫半天只好抱着外卖盒，盘腿坐到电视前面的地上，边看边吃。
  梁峙扫了眼电视屏幕，发现有点眼熟。
  看到女主角是舒淇才想起，这是周崇煜刚来他家时看过的那一部《千禧曼波》。还记得那天刚好也是个雨夜，晚上家里停了电，他饶有兴致，弹了一晚上的琴。
  “你就这么喜欢这电影？”端着自己那份盒饭，梁峙坐到了周崇煜身边。
  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心不在焉地解释，“电视里刚好有，随便放的。”
  这电影起初看起来很平淡很简单，但其实真正看进去会发现，其中想表达的东西很晦涩，即使再看一遍，有些地方的剧情周崇煜还是理解不了。
  原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小豪为什么会对vicky有那么强的占有欲，现在看到后面，他又不明白vicky最后为什么要离开小豪。
  如果是他，他巴不得被自己喜欢的人限制交往的自由，巴不得被人按在凳子上，贪婪地嗅闻身上只属于对方一个人的味道。
  在他对这方面为数不多的认知里，“爱情”这两个字，渐渐由空白变成了全部。
  “……梁峙。”周崇煜突然出了声。
  “嗯？”
  “你说人到底为什么谈恋爱。”
  梁峙刚喝完一口汤，心里本来在盘算着今晚要怎么跟周崇煜谈谈心，突然被这奇怪的问题拉了回来，愣了片刻才道：“因为，相互吸引，相互喜欢。”
  “那结婚呢，有什么用。”周崇煜又问。
  这个问题其实对梁峙来说也有点难度，谈恋爱他尚且是生手，至于结婚，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
  “大概……可以互相照顾吧。”他想了想说道，“今天我帮你做饭，明天你帮我洗衣服，两个人做个伴，不孤单，搭伙过日子。”
  “……哦。”周崇煜听了似懂非懂地低下头，像是苦思冥想了一阵，然后得出了个结论，“那我还挺像你老婆的。”
  “咳咳……”
  被他这语出惊人的一句话呛得有些失态，梁峙喉咙里没咽下去的一口汤卡进了气管，剧烈咳嗽了好几声方才缓和了一些。
  “这种玩笑不可以随便开，阿煜。”梁峙无奈说道，脸上难得像被火烧过一样烫。
  周崇煜看着他，平静眨了眨眼，目光里不知藏的是难过还是什么，离近了看上去像是起了层轻薄的雾一样，朦胧又涣散。
  “要是我没开玩笑呢。”
  放下手里的饭盒，周崇煜紧张地把唇角咬出了血，“我说真的，梁峙，我想做你老婆。”
  第46章 ch.10 囚鸟（5）
  ***
  我想做你老婆。
  这是梁峙在三十岁生日这天，收到的有生以来最为直白荒诞的一句话，如同一道利箭，直击他的心脏。
  “……为什么。”梁峙无奈地坐正，神情略显严肃地看向身前的少年人。
  被他这么一问，周崇煜倒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的直抒胸臆只是一时冲动，真正问他原因，他又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低着头酝酿了老半天也没想出太合适的表达。
  “因为……喜欢……你。”周崇煜紧张地捏着手指头，绞尽脑汁地运用着自己并不熟悉的词汇，顿了顿又补充道，“爱……你。”
  梁峙一哑，看着对方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黑色瞳仁，心里明明在小幅度地悸动着，却又像是被压了好几块大石头一样，坠得喘不上气来。
  我喜欢你，我爱你。
  这并不是梁峙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说这种话。
  以前听了没感觉，现在听周崇煜说，就像是无风已久的湖面落了第一滴雨，虽然轻，但却能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荡漾着弥散在他心上，很久也消退不去。
  只是等他冷静下来，这种波澜却又重新回归了理智，很快变得复杂，变得现实。
  “那不叫爱，阿煜。”把目光垂了下去，梁峙眼神一黯。
  周崇煜皱起了眉，脸上一时间被好多种表情充满，有受伤，也有失落，“为什么不叫。”
  梁峙看向他，叹了口气，脑子里认真在琢磨怎么才能既把事情说明白，又能尽量少伤害周崇煜的心。
  “你只是……在一个特定的时间，被命运推着，来到我身边。就像刚破壳的雏鸟会把见到的第一个动物认成自己的母亲，你对我，产生了生理上信任和依赖。”
  梁峙的眼神逐渐失去焦点，变得茫然且易散，口气轻缓地说道，“爱……确实会产生依赖，但这种依赖，是建立在彼此的了解和接纳上，是两个人彼此独立、又相互依存的互动，而不是……单方面的留恋。”
  他喉咙里停滞了下，再说不下去。